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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之光》的空间批评解读

来源:百家汽车网
第16卷第6期 2016 年 12 月

V〇l.16 No.6

JOURNAL OF BEIJ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Dec.2016

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八月之光》的空间批评解读

鲍忠明,张玉婷

(北京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100081)

摘要:《八月之光》以美国南方封闭守旧的杰佛生镇为背景,作为福克纳独创“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的坐标因子, 该地理空间延续着内战的精神创伤,铺设了种族歧视与的温床。空间批评学聚焦空间的社会文化属性,文学 文本空间成为内含指涉意义的指示系统。运用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从物理、心理以及社会空间3 个层面展开探索,通过主人公乔•克里斯默斯的视角投射出该地理空间下黑白聚居区的冲突与碰撞,个人心理空间 中疑似“黑白混血儿”的主体意识的坍塌及白人主导的社会空间对“无身份”种族的围剿。关键词:福克纳;《八月之光》;空间三元辩证法;地理空间;心理空间;社会空间中图分类号:106

I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1 -0398(2016)06 -0076 -07

《八月之光》作为福克纳的第7篇小说,自

出版之日便赢得广泛热议,在众多“约克纳帕塔法” 世系作品中,与《喧哗与骚动》《押沙龙,押沙龙!》

《去吧,摩西》等共同成为读者长期关注之焦点。

提供了坚实的基础。空间批评奠基人,法国思想家

亨利.列斐伏尔(Heri Lefevbvre)首次将“空间” 一•词 从传统地质学的束缚中分离开来,提出了“空间的 生产”这一概念。这一定义不仅否定了前人将空间 视为神圣之物或纯自然产物的客观性和确定性,而 且以其政治经济意义对空间进行再定义。根据他的 观点,空间是一个“充斥着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冶, 是“人造的,不是自然而然的,不是纯粹形式的,不 是理性抽象的,不是一个中性的客观的科学对象”。 简言之,空间是政治性的,是“各种利益奋然角逐的 产物冶,因而从来不能与社会生产与实践割裂开 来[5]。在《空间的生产》一书中,列斐伏尔将空间细 分为3个范畴:“物理的、心理的与社会的,分别源 自生活的(lived)、感知的(perceived)与构想的(con-

时期的评论家亨利•坎贝称赞《八月之光》为极富洞 察力且感人至深的佳作,其中的同情精神鼓舞了无 数生活绝望的人[1]。国内学者肖明翰认为:《八月 之光》在福氏“思想与艺术的发展中,在对南方社会 的认识上占有重要位置。”因为在这里小说家“首次 对他毕生感兴趣、矢志探索的种族问题作了深人的 思考与表现冶,而且“种族问题成了小说深入探索的 中心主题” [2]。就连福克纳本人也颇为满意地评价 道:“这部小说是小说而非轶事。”[3]相比此前诸多 围绕奇闻轶事展开的故事文本,目标小说维度多重, 内涵深刻。故事主线仍然以福克纳“故乡那邮票般

大小的土地冶[4]为背景,聚焦“疑似混血儿”乔.克里 斯默斯被诅咒的悲惨命运,勾勒了其深入南方腹地 寻求身份与自我的苦难历程。文本依托克里斯默斯 的视角,将杰佛生镇这一空间符码隐喻化,凸显了黑 白双种族文化之间激烈的碰撞。在主人公的精神空 间,两种异质性文化作用于同一个内心,揭示了个体 内心的挣扎与徘徊,也折射了战后美国南方挥之不 去的种族制度对人性的摧残。

空间批评学兴起于20世纪末,性地将文学 文本的解读从静态的时间顺序中出来,取而代 之以动态的空间顺序,为文本度、多层面的解读

收稿日期:2015-11-12

基金项目:北京理工大学基础研究基金项目资助(20132442001)

ceived)空间。”其中,他尤其强调空间生产过程中具

体的表征能力,并提出“概念三兀论冶(conceptual triad)以指涉上述3个层面,分别是“表征的空间 (representational spaces )冶“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 冶 及“空间的表征 (representations of space) 冶[6] 。

通过对空间三重结构的深度挖掘与探讨,列斐伏尔 力图解密空间符号,揭示其中隐藏的意识形态与知 识作用力。他提出的“空间三元辩证法”不仅拓宽 了传统空间二元论的认知模式,更为后来文学文本 的研究者提供了诸多捷径,使得他们能够突破性地 将文本视为一个指涉性的、隐喻性的抑或象征性的 系统。鉴于此,文章将借鉴列斐伏尔对空间的重构,

作者简介:鲍忠明(1970—),男,安徽天长人,北京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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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理景观空间、人物个人心理空间与南方社会空

间3个方面挖掘目标文本中的空间隐喻,试图彰显 在对战后南方社会双重种族的冲突文化地图表现过 程中空间符码的重要意义。

一、地理空间:异质性文化冲突场所地理景观是一种静态实体空间,是小说中不可 或缺的重要元素,且多数以充满人文特色的建筑、场 景或实体的形式出现。列斐伏尔认为:空间并非单 纯的“物质性器皿冶,亦非被动的地理环境,而是对 显然,此处黑人的气息,黑人的声音,黑人的身 体都被抽象为弗里曼区这一处地理景观的表征性空 间符码,作为无形的客观存在包裹着厌恶黑人身份

的克里斯默斯。置身于模模糊糊的黑人小屋中间, 远离街灯,他放眼望去,整个街区画面充斥着黑暗、 令人窒息、浑浊不清的感官体验。33年来受一滴 “莫须有”的黑血折磨,克里斯默斯如幽灵般的躯体 似乎坠入黑人聚居区的万丈深渊,东张西望找不到 自我的他“开始逃跑,眼里射出愤怒的目光,龇牙咧 嘴地倒抽着冷气,直往下一盏灯处赶冶,在盲目逃窜 历史的回响,空间的意义往往在历史的进程中千锤 百炼。而小说中的物理空间通常是人物情感的外 化,抑或是对其内在社会权利系统的表征[5]。在 《空间的生产》中,列斐伏尔使用“表征的空间”或被 居住的空间指代地理景观空间,并指出“表征的空 间是有生命的:它可以言说冶,通常这类空间拥有 “一个情感内核或中心:自我、床铺、卧室、住所、家 屋;或广场、教堂、墓园冶,它内含“激情、行为以及生 活境况的轨迹,也因此暗示时间的痕迹”[6]。换言 之,此类空间往往通过空间实体的象征意义得以运 作,时常以意象或符号的形式出现并充当“被经历” 的对象,受主体或居住者的感知主导,动态且流变地 重塑历史。因而,文本中的地理景观空间或物理空 间也同样地担负表征的功能。《八月之光》不仅勾 勒了处于战后南方孤立封闭的小镇空间,更前置了 浸淫其中的双重种族文化冲突,将杰佛生镇戏剧化 地表征为白人肆意猎杀黑人的屠宰场。

《八月之光》仍旧选定虚构的杰佛生镇作为演 绎两种异质性文化交锋的舞台,呈现了 20世纪20 年代战后依旧笼罩美国南方那挥之不去的噩梦:黑 白种族冲突。小说中黑白两股文化力量通过从出生 即被认定为“部分黑鬼”的克里斯默斯得以释放,经 由他徘徊在双重种族之间动荡不安的内心过滤,小 镇最为典型的异质性文化空间场被前景化。在克里 斯默斯企图谋杀情人伯顿小姐之前,他试图穿过小 镇的广场到达车站,途中经过黑人居住的弗雷曼区:

这儿看不见黑人,却弥漫着黑人在夏天的气 息和他们在夏夜聚在一起的声音。他似乎被这 些无形的声音包围了,到处咕咕哝哝,嘁嘁喳喳,有说有笑,使用一种他不熟悉的语言。他仿佛看 见自己置身于无底的黑沉沉的深渊,被点着煤油 灯的模模糊糊的黑人小屋团团围住,街灯反而显 得更加遥远;好像是黑人的生活、黑人的气息跟 呼吸的气体搅混到了一起,使种种声音、游动的 人体和光线,都彼此消溶,慢慢地连成了一片,与 此刻重浊的黑夜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1]。

之后,他“仿佛不敢相信已经呼吸到白人居住地带 的凉爽硬朗的空气冶,而“黑人的气味和声音已被抛 到身后、留在下边了冶[1]。此时取代弗里曼区那无 尽的黑暗与模糊,映入眼帘的是白人街区“亮着簇 簇的灯光,像浑身透亮的小鸟栖在低枝冶,刚刚惊慌 失措的克里斯默斯终于可以放缓步伐,再次穿过白 人住宅,欣赏着游廊里、草坪上惬意的人群,观赏着 他们“头部的侧影,身穿白色衣装的模糊体型;他还 看见一个有亮光的阳台上,四个人围坐在一张牌桌 边,几张白面孔在低矮的灯下全神贯注,轮廓分明, 女人白皙柔嫩的光亮的手臂在薄薄的纸牌上晃来晃 去”[1]。较之弗里曼区黑洞洞的空间压抑感,白人 社区则富有生机与活力,在混血儿的眼中,它似乎散 发着透明的光芒,每张白面孔、每个女人的躯体都象 征着不可抗拒的圣洁与希望。此处视觉呈现的空间 骤转,极其鲜明地缩影了整个南方社会黑白种族之 间相互碰撞、冲突而难以调和的异质性文化力量,两 股力量无情地撕扯身份不明的克里斯默斯日渐 的内心。他歇斯底里地逃离黑人生活区,情不自禁 地流连于白人的街区,发出了内心的呼声:“这便是 我向往的一切,看来这要求并不显得那么过分。”[1] 无疑在地理空间上的狂暴发泄外化了其动荡不安、 不断瓦解的主体。当克里斯默斯奋力从黑人居住的 低洼地带爬上陡峭的山坡最终抵达白人的光明世 界,他不仅经历了空间意象由黑到白,由模糊到清晰 的转变,更抛弃了整个南方社会所摒弃的黑人自我, 似乎完成了灵魂的短暂净化。

英国文化批评家威廉姆斯曾将地理景观空间变 化与文化空间转变相联系,针对其中居住民众的普 遍感受提出了“情感结构冶(structure of feelings)这 一术语,反映特定时期的文化空间背景下,人们共享 的价值观与社会心理。他同时指出:对生活感知或 体验的差异本身就是一种文化差异,而这经常表现 为民族文化差异或阶级文化差异[7]。在此文化批 评研究框架之下,人们所生活的空间并非静止与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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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的地理空间,更是充斥变化与异质性文化较量的 文化空间。鉴于此,作为封闭落后、群众参与度极高 的南方小镇,杰佛生镇上的每个角落无时无刻不在 目睹着黑白种族文化间的博弈,其中最明显的一处 空间场便是伯顿生活的地区。得知白人女性被杀,

“乡里人发现大火之后五分钟,人们便开始聚集。

……并由某些空间的相似特征而产生相似联想。”

用空间术语表述为“空间实践冶(spatial practice)或

感知的空间。通常情况下,对某一社会的空间实践

可以掩藏该社会的空间,辩证地生产和预设后者的 同时,逐渐将其掌控并据为己有。因此,对一社会的 具体空间实践只有通过对该空间的解谜才得以揭 示[6]。简言之,个人心理空间既是认识论的又属于 表意的,只有深度解码与人物内心相关联的空间符 码尚可准确定位其内心活动。故事中福克纳对克里 斯默斯的个体心理空间书写与人物主体意识的失衡 其中有的人正赶着马车进城度周末,也停下来观看, 更多的人则从周围邻近的地带步行而来,这是一个 黑人居住的地带,稀疏的小木屋,单薄贫瘠的土地, 平时一支警卫搜查队要来梳上一遍也难找到十个 人。” [1]作家此处突出对比了该黑人区在谋杀案发 生之前与之后的场景差异,人员的骤增表明谋杀案 点燃了当地民众内心对暴力、血腥的饥渴,伯顿小姐 生前是否拥护废奴主义并不重要,白人群体潜意识 中对黑人种族的排斥促使他们“个个都相信这是桩 黑人干的匿名凶杀案,凶手不是某个黑人,而是所有 的黑种人;而且他们知道,深信不疑,还希望她被强 奸过,至少两次一

割断喉咙之前一次,之后一

次冶[1],此时对传统“黑人男子强奸白人女性”模式 的癖好在白人群众的想象中肆意地游走,被断头的 伯顿小姐连同逃跑的克里斯默斯不再以个体的形式 存在,而被统一标签化为“白人女子”和“黑人男 子冶,一同成为白人种族偏见、嗜血成性的祭祀品。 与此类似的空间场景在文本中也曾多次出现,在克 里斯默斯被捕后的监狱外、广场上,白人对黑人围剿 的群体性声音压倒一切,甚至在“星期一的晚餐桌 上,城里人议论纷纷冶[1],而从出生便身份不明的克 里斯默斯则必然充当着白人种族主义压迫的战利 品,他的被阉割、杀害给每个小镇居民甚至南方民众 带来了巨大的快感。

杰佛生镇成为透视20世纪20年代美国南方社 会的缩影,既充当着小说种族主题的空间源头,更是 南方白人民众“情感结构”的文化载体。作为一向 扎根南方的本地作家,福克纳运用尖锐的笔触揭露 嗜血成性、扭曲人格的种族主义制度。而在这场黑 白种族文化冲突过程中,类似于乔克里斯莫斯的无 身份种族充当着种族主义的替罪羊,无疑成为最大 的受害者。

二、心理空间:种族身份的探寻之路个人心理空间是表征人物情感、思想特征的空 间,内含人物典型特质的活动场所与其个人心理场 所,其中用以表征的地理景观往往成为人物内心世 界的外化。根据列斐伏尔的观点,心理空间可能

“蕴含着逻辑连贯性,实际一致性以及自我调节性,

过程构成了小说的第二空间维度,作者不仅精细地 构筑与主人公紧密相关的物理空间,更隐秘地表征 了其受压抑而不断坍塌的内在空间,两重空间互为 前提、相互影响。

根植于充满种族仇恨的美国南方社会,“疑似 混血儿”的克里斯默斯自出生以来,从未摆脱内心 两种分歧的自我,从而不断粗暴、持续激化地碰撞 着。为了寻得一个完整、明确的自我,其个体内部不 得不经历痛苦的挣扎与徘徊。飘荡于2个种族之 间,他必然首当其冲地成为双重种族合力驱逐的对象 与围剿的受害者。细察小说文本,不难发现,乔从白 人孤儿院到黑人小木屋的生活空间转移,投射了其被

“他者化”和“边缘化”的辛酸历程,但对乔实施驱逐

的并非只有外部社会空间,内部心理空间更成为 其命运悲剧的根源。在运作旧道德密码的杰佛生镇, 无处不在的种族歧视如同猎杀者的双眼,肆意窥探无 家可归者乔的脆弱内心。用列斐伏尔的心理空间视

角解读,乔长达33年的身体游走可以更恰当地被理 解为一次内心空间的回环式移动,为了找到属于自我 的种族身份和存在价值,他穿梭于美国南北方之间, 像一个鬼魂、“幻影”[6]飘忽在白人与黑人社区之间。 根据文本线索,乔的边缘化旅途在空间上呈现出大大 小小的圆圈形状,这些圆圈在地图上如同一个个漩 涡,合谋将他深陷其中。无助的乔如同盲目挣扎、孤 注一掷的困兽一般,永远无法找到死循环的出口。显 然,地理上的循环式位移与他不断失败与苦痛的自我 建构同步,最终导致了其内心世界的坍塌。文本中凸 显的漩涡式空间结构内嵌两大圆圈,其中乔长达15 载的流浪踪迹成为外圈,而最后7天的逃亡之路则成 为内圈。就外部大圆而言,作家将这条延续了乔近半 个人生的“街道”描述为:

威士忌的劲儿火辣了一阵之后逐渐消退,接 着又重演了一次才终于消失,可是那条街道却一 直延伸。从那天夜晚起,千百条街道像是一条街 道,沿途经历了无数的觉察不到的街头拐角,层出 不穷的场景变化,一段又一段的旅程靠着央求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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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和偷偷爬车得以延续下去;无论是火车、货车或 乡村马车……这条路深入到俄克拉荷马州和密苏 里州,直到南边的墨西哥州,然后折回北上到芝加 哥和底特律,之后再次往南,最后来到密西西比 州。这是一条长达十五年的人生路途[6]。

死循环,纵使其试图多次逃窜,终究又回到原点。甚至

连乔自己也意识到这条命运之环的存在:

这仿佛是那条延伸了三十年的街道,他再一 次踏上了……这条路已经绕了个圆圈,但他仍套 在里面。虽然在过去的七天里,他没有走过铺砌 的路面,却走得比他三十年所走的更远。可他仍 在这个圈内。“然而七天里我比三十年来走得地 方更远。”他想:“可我从未走出这个圈子,我从未 突破这个圈,我自己造就的永远无法改变的 圈。冶[1](作者加黑)

尽管地理场景不断变更,始终不变的是这条孤 独的街道在乔的内心无限的延伸,该路线的起点是 乔暴力杀害了养父麦克依琴而后遭到情人博比的拋

弃,其中不可忽略的细节是这名白人暗娼将这宗谋 杀归因于乔的肮脏黑人身份。由此,这条无限伸展 的路可以被定义为一次对无种族主义困扰的“乌托 显然,乔内心的那个不可战胜的圈才是整个空 邦”地带的苦寻,也是对最终内心宁静的矢志追求。 然而,结果却证明了乔的盲目与幼稚,因为置身于种 族主义根深蒂固的美国社会,“一个地方与另一个 地方一模一样”,尤其是对于种族身份模糊,将身份 意义建构在矛盾的自我之上的乔而言,“没有一处 能够使他得到安宁。”[1]福克纳将其15年苦旅的路 线设定为深入南方而后北上,最后再次回归南方,这 条线路在地图上大致形成了一个如图1所示的巨大 圆圈。直观上,巨大的圈像一'只手铸,将被一'滴“吴 须有”黑血困扰的乔死死地锁住并被投入到双重种 族社会的牢狱之中,任其内心挣扎与呼喊但终将无 法逃离;就象征意义而言,该图描摹了乔心理空间能 指符号的移动轨迹。乔长达15年对内心安宁的追 寻,恰恰如同该能指苦苦地追逐所指的过程,这些追 寻注定永远无法碰头,因而无论是乔还是其身份能 指符号,终将因不断被“延宕”的意义而以失败告 终。在这一过程中,内心的安宁成为虚无缥渺的美 好愿望,而主体意识则在日复一日的轮回中被消解。

其次,乔持续7天的逃亡之旅构成了漩涡的内环, 它的起点为杰佛生镇,中间的路线覆盖了周边的黑人

居住区和灌木丛,最终绕回到距离杰佛生相距20英里 的摩兹镇。这条近乎圆形的空间移动轨迹再次印证了 乔的人生旅途因血统之谜而注定成为一条毫无出路的

间漩涡的中心,它拥有的强大向心力牵引着其人生 轨迹,使得他始终无法摆脱无身份的悲剧命运。经

历了 33载的动荡与7天的逃亡之后,他内心长久被 压抑的对宁静与完整自我的渴望终于浮出水面,内 心空间实现了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空间的转向。最 终,乔认识到存在于其悲剧命运中不可避免的那个 圈,预示着他的自我意图向整个南方旧道德密码、种 族主义制度妥协的决心。他仿佛看见自己“终于被 白人赶进了黑洞洞的深渊,这企图吞没他的深渊已 经等候他30年,现在他终于真的跨进来了,,⑴。直 至此刻,这位对明确的种族身份盲目追寻了一生的

“疑似混血儿”终于意识到,任何试图逃离这一怪圈

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并且做好了接受白人为其早已 设定的种族角色,即充当南方社会“群体罪恶救赎 的代理人”[8]。当然可怜的乔最终的醒悟只是短暂 的,当他内心神经性地不断重复:“是的,我会说我 在这儿我厌倦了东躲,像提着一篮鸡蛋似的提 着自己的性命。” [1]意味着这一决定只是临时缓解 了其内心两种色素的冲突,暂时中止了折磨着他的 命运之轮。在被捕的当天,乔在理发店理了发并修 了面,换上新衣服,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街头,

“他的举动既不像个黑鬼也不像个白人。”[1]但他默

不做声地接受大家的指认,并“第一次像个黑鬼那 样甘挨了,一声不吭冶[1]。这一举动显示了其内心 空间在饱受苦熬之后的妥协,最终他放弃了 30多年 的东躲,宁可接受“黑鬼凶手”的身份来换取片 刻的内心宁静。

乔•克里斯默斯的一生是悲剧且动荡的无身份 之旅,其不断循环的旅途中所经历的地理景观与文

化空间都烙刻着其人纠结的情感痕迹,与他处于种 族主义背景下不断冲突、坍塌的内心世界形成共振。 作者对乔内心空间的描写有效地记录了个体在追寻

自我种族文化身份中不断瓦解、的主体性以及 身份符号能指的无尽游戏,其轮回式的人生地图不 仅表征着他的种族身份终究是个不解之谜,更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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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整个南方社会空间符码背后荒唐、扭曲的种族主 义制度。

三、社会空间—

意识形态的围剿

愤怒的万军之主,他的意志不可违背。你我的意 愿都微不足道,因为你我都是他的意愿和报复的 一部分。”[1]

被莫名地卷入与“上帝信使”的对话中,心智尚 未成熟的乔对词语“黑鬼”有了第一次模糊的印象,

这种说不清楚的不安感逐渐将他同其他孩子分离 开,这似乎标志着乔的内心世界第一次被白人的种 族话语定型,开始体会到“黑鬼”背后的侮辱性意 味。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乔紧跟着院子里工作的 黑人并密切注视着对方:

列斐伏尔定义社会空间为“再生产的社会关系, 如性别之间、不同年龄段之间的生物生理关系,连同 家庭内部特殊组织结构”或“生产的关系,如劳动力的 划分以及其在阶层社会功能形式当中的组织结构。” 由于空间永远无法挣脱社会性、物质性等枷锁的桎 梏,因而所谓纯粹的空间只是一种乌托邦式的幻想, 并且(社会)空间永远不会成为一种“被动的社会关

系轨迹冶,而是一种“概念化的空间冶,通常受知识结 构与意识形态支配,是一个社会中的主导空间[6],因 而往往是人类行为方式以及其后果的一种预设。作 为福克纳写作生涯关注核心之一,黑白种族关系及白 人的主导社会话语在目标小说中为社会空间的构筑 定下了基调,开拓了文本的第三空间维度。

杰佛生镇作为目睹双种族意识形态冲突碰撞的 空间场,利用其空间的隐秘性,成功地掩盖了主导者 与被主导者的关系,因而只有将该社会空间内的种 族话语和政治意识形态祛伪、解谜才可以更接近历 史的。首先,作为一个行走于双重种族社会的 空间符号,乔•克里斯默斯的社会身份从未摆脱白人 主导社会话语的“神秘指涉冶(mythic designa­

tion)。9] 。 正如李 • 杨金斯 ( Lee Jenkins) 所言 :“ 乔 •

克里斯默斯并不是以人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而是 作为一种抽象,一个幻影,不仅屈从于无法避免的种 族身份划分,更受制于整个狂热的种族、宗教信仰系 统,即通过它们在社会中的运作,迫使乔成为替罪羊 并阻止他进入任何一种可能意识到个人身份的成熟 意识当中。” [9]在白人的脑海中,任何“黑”的倾向包 括消极、污秽、缺失、落后的迹象都可以被直接处理 为“黑人”。白人主导的社会话语拥有强大的排他 性力量,他们合谋将乔“黑人化冶,这意味着乔的社 会身份能指符号和所指之间横亘着一道不可逾越的 鸿沟。

目标文本中,第一处见证乔“变黑”的空间场所 是乔儿时居住了5年的白人孤儿院。他的生父一 一手制造了其身份之谜的老海因斯在此担任看门 人。海因斯时常教唆其他孩子叫乔“黑鬼冶,使乔幼 小脆弱的内心引起不安,并因此逐渐孤立他,从而满 足一己私欲:

“你干嘛不像从前那样同别的孩子一块玩要 呢?”他不吭气,老海因斯又说;“你是不是认为自 己是个黑鬼,因为上帝在你脸上烙下了印记?”他 反问:“上帝也是黑鬼吗?”老海因斯说:“上帝是

黑人问:“你干嘛老盯着我瞧?”他说:“你咋 成个黑鬼的?”黑人说:“谁告诉你我是个黑鬼,你 这没用的白杂种?”他说:“我可不是黑鬼。”黑人 说:“你比黑鬼更糟,连自己是啥玩意儿都不知 道。比那更糟,你永远闹不清楚,不管是活着还 是到你死的时候。”他说:“上帝才不是黑鬼呢。” 黑人说:“我看你应当知道上帝是干啥的,因为只 有上帝才明白你的底细。”[1]

黑人对乔作出的尖锐回应是整个黑人群体对乔 的社会身份的否定与排斥的缩影。通过称呼乔为 “白杂种冶,黑人长久受到白人歧视的自我压抑终于 找到了释放的端口。幼稚的乔将“黑人”的定义等 同于黑色的皮肤,而“黑鬼”这一指涉则首次让他确 信“黑人”一词的背后还蕴藏着更深层的含义。与 白人世界的“他者化”过程类似,黑人将乔界定为两 个冲突种族的私生杂交产物,显然催生了后者早产 的种族观,加速了他的自我放逐历程的到来,成功地 混淆了他的社会身份。当黑人预言式地将乔归入 “非人”一类时,可怜的孤儿将注定一生受困于黑白 双重种族的诅咒话语之中,因为双方都拒绝为其无 所依托的灵魂提供任何庇护。

同样是在孤儿院,女营养师成为白人驱逐性话 语的又一成功实践者。当她抓到小克里斯默斯躲在 她的衣柜中发现了她不可告人的通奸行为之后,便 迅速地变换对乔的称呼:“小密探!敢来监视我! 你这小黑杂种!冶[1]而“小黑杂种”更是反复被强调, 显然女营养师希望通过强化乔身份中的“黑色”本 质,即其天生的污秽来弱化自身通奸的罪孽性。作 为一个白人,她的堕落被一个“黑崽子”目睹无疑加 深了她的罪责感,似乎将她从白人女性纯洁的圣坛 拉下来,拖入了“性贱”的黑人女性行列。因而为了 将自己“非黑人化冶,她只能与海因斯同流合污,在 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得出乔是“部分黑 人”的结论,并立即向女总管通报了这一发现,导致 乔被送出孤儿院,并被冷酷无情的清教徒麦克依琴 领养。这些创伤性的经历在年幼的乔心中深埋了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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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差异的祸根,成为“主客观世界互通的场所与主 导性历史在主体形成之初的介入之地”[1°]。

其次,白人主导的种族主义意识形态向来将黑 白种族社会划分为两大阵营,即为害者和被害者,但 两者之间并无清晰的分界线,因为根深蒂固的种族 制度将该意识形态隐秘地编织入社会空间之中,让 处于该空间下的白人或者黑人都有意识或无意识地 成为其操控的对象,无一例外地担当了种族话语的 传话人、刽子手甚至牺牲品。杰佛生镇作为一处具 有代表性的南方双重种族文化冲突场所,更是多种 渗入每个南方人的思想,因而白人群体尤其是受到

法勒斯威胁(phallic threat)的白人男性将不得不求 助于南方最经典的“治疗方式”一阉割(castra- tion),以此来宣泄他们的性嫉妒[11]。这一观点准确 阐释了美国南方白人男性思想中不断作祟的对黑人 强大性能力的恐惧,因而他们时常以捍卫白人女性 纯洁的名义,残酷地将任何企图跨越种族界限的黑 人男性处以私刑。杰佛生镇的社会空间仿佛一座深 处南方腹地的孤岛,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原始国度,法 律和正义早已被抛之脑后。乔作为一颗该种族思想 政治、策略与意识形态的竞技场。运作在这个空间 下的有南方白人、北方白人、废奴主义者、白人至上 主义者、黑人等所代表的不同话语形态,但不可争辩 的事实是,种族偏见无处不在。其中最为典型的一 幕是伯顿小姐对乔陈述她的家族史时,展现出的对 黑人矛盾的态度。起初她看待黑人“就像看见下 雨,看见家具、食物或者睡眠冶,但从那以后,她仿佛 “第一次发觉他们不是人而是物,是一个我生活在 其中的影子,我、我们、整个白人,其他所有的人,都 生活在这个影子里”[1]。这一段描述形象地展现了

白人孩子对“种族恐惧冶(racial phobia)[9]最初的感 知,他们统一将黑人视为受诅咒的种族,如同黑色的 阴影时刻包裹着白人的生活。值得注意的是,伯顿 选择将黑人群体物化,将他们等同于毫无情感的客 观物体,几乎完全否定了黑人的人性,从而将他们的 存在处理为一种对白人的诅咒。因而对于伯顿来 说,黑人的存在是白人不可避免的悲剧,正如她的父 亲所宣扬的:“你必须斗争,站起来。而要站起来, 你必须把黑影一同支撑起来。可是你永远不可能把 它撑到你自己的高度冶[1]。由此她开始帮助黑人的 孤独事业,但并非出于内心深处的同情,而是为了消 解压在白人种族头上的黑人诅咒。随后,她将内心 深处隐藏的对黑人的特殊情感毫无保留地发泄到了 乔的身上。在进入他们相处的第二阶段后,她开始 了肮脏的纵欲之旅,夜里“她的头发散乱,每一缕发 都会像章鱼的触角似地活跃起来,她双手乱舞,嘴里 嘘叫:“黑人!黑人!黑人!”[1] “黑人”一词有力地 证明:尽管自称是帮助黑人的废奴主义者,伯顿从未 摆脱潜意识中白人的种族主义偏见,不自觉地将乔 的性能力与其黑人身份相联系。如同大多数白人女 性一样,伯顿也不可避免地被黑人男性强大的性能 力所吸引且沉迷其中,而乔则沦为她满足一己私欲 的牺牲品,终将受到阉割的惩罚。

南希•蒂施勒曾在《黑面具:现代南方小说中的 黑人角色》一书中谈到,黑人男性的性欲神话已经

空间下不可容忍的社会“毒瘤冶,终将难逃被围剿与 铲除的悲剧命运。充当屠宰的行刑者是白人极端分 子,一名叫珀西•格雷姆的青年国民警卫队队长。这 位年轻人出生太晚,苦于未能投身到欧战的杀戮中, 兼之受强烈的沙文主义驱使,他现在将目光转向猎 杀乔•克里斯默斯这名“黑人杀人犯”身上,并将此 举视为一次难得的保家卫国的圣战机会。他盲目地 坚信:“白种人优于其他任何种族,坚信美国人优于 其他白种人,美国的军装比任何人的军装更加光荣; 坚信他只需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这种信 念,这种特殊的荣幸。” [1]带着这份信念,格雷姆主 动承担起剿杀乔的行动,并美其名曰“维护美国和 美国公民利益冶[1]。事实上,格雷姆无异于一名伪 装成军人的暴徒首领,他所谓的护国行为只不过再 一次回归美国南方社会长久不衰的话题,即任何法 勒斯威胁都应该被及时地阉割与毁灭,这样乔以及 千千万万的黑人男性都可以“让白人妇女安宁了, 即使下到地狱里”[1]。因而当牧师海托华向他替乔 求情时,格雷姆反应异常激动:“我的上帝!难道杰 佛生镇上每个牧师和老处女都跟着黑崽子有不清不 白的关系?” [1]这句粗暴而贬低性的回应将白人男 性对黑人男子赤裸裸的法勒斯嫉妒与恐惧的心理暴 露无遗。至此乔的死可以被理解为将自身盲目地投 掷向意识形态之墙,在与这堵坚不可摧的墙体激烈 碰撞之时,其脆弱的内心与自我瞬间化为灰烬。

在南方双种族的社会空间背景下,白人主导的 种族主义意识形态所操控的不只是白人的无意识, 更多的是受压迫的黑人内心。包裹在这样不可撼动 的白人至上的意识形态空间场中,乔•克里斯默斯生 物身份的相关性从未成为困扰白人世界的问题之 一,相反他的“黑色”身份更是一种社会建构,一种 来自南方集体意志的产物。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 中,乔终将走向毁灭,而最终他向黑色自我的妥协则 标志着一场临时性的救赎,不仅短暂地实现了他追 寻一生的精神宁静,更仿佛一片镇定剂,缓解了南方

82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 年

白人群体对血腥暴力的饥渴。

四、结束语

《八月之光》作为福克纳种族关怀经典力作之

与生活空间相互作用,在个体不断的身体游走中经 历了解构、坍塌的过程。社会空间是等级意识形态 与阶级权力的集散地,正如封闭落后的杰佛生镇到

处充斥着白人种族意识形态,它们在社会空间的各 个角落围剿无处躲藏的无身份群体。小说的三维空 间不仅清晰地勾勒了自然空间的冲突性文化特征, 更描摹了人物心理空间的矛盾与徘徊于社会空间的 意识形态较量,其的空间地图卓有成效地揭露 了美国南方种族主义制度泯灭人性的残暴。

一,聚焦于20世纪初美国南方腹地的杰佛生镇这一 空间符码。通过解码该空间隐喻,小说的物理、心理 与社会三维空间得以构建。地理景观空间通过黑白 两种异质性空间场所的对比、碰撞,投射出处于冲突 变幻中的异质性种族文化空间。而个人心理空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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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赵国新.情感结构[

A Spatial Criticism of Light in August

BAO Zhong-ming, ZHANG Yu-t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Beij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Beijing 100081,China)

Abstract: Faulkner,s full-length novel Light in August is set in Jefferson, an isolated and conservative

town back against the American South. As a landmark in the Yoknapatawpha County created by the novelist, this geological space continues the spiritual trauma of the Civil War, providing a breeding ground for racial prejudice and persecution. Spatial criticism focuses on the socio-cultural attributes of space. Literary space, in turn, is regarded as a referential system with multi-dimensional denotations. The paper will adopt Lefebvre’s Spatial Triad to explore the physical, the mental and the social signification of space in the target text. The inquiry of the three will map the geographic space collision between the white and the black inhabitants, the “suspect mulatto’s” collapsing mental space and the suppression of the non-identity race within the white-dominant social space.Key words : faulkner ; Light in August ; spatial triad; the geographic space; the mental space; the social

space

(责任编辑李世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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